對顏德基先生在上海創辦中學之事,過去早就有所傳聞,而后來曾經受聘在上海黃花崗中學任過教又回到家鄉開江中學任教的胡子瓏先生,年愈百歲,他生前寫了一本自傳《我的一生》,書中有關內容敘述予以了確證。還有一位網友將自己于中華民國二十四年(公元1935年)七月在上海黃花崗中學畢業并有顏德基校長簽名和印鑒的畢業證書,公開發布在互聯網上,更增添了人們的可信度。
顏德基簡介:顏德基(1886.9—1951.5),名應純,字德基。四川開江人。畢業于廣州弁目學校和日本明治大學。中國同盟會會員。蜀軍義士團團長,四川討袁護國軍炸彈隊隊長,川東救國軍第一支隊支隊長,川東靖國軍司令,四川靖國軍第六師師長,四川陸軍第七師師長,四川靖國軍援陜第二路軍總司令,川軍第十師師長,川軍援陜第一路軍司令,國民革命軍新編獨立第四師師長,國民革命軍第10軍教導三師師長,國民革命軍第11軍25師師長,安徽省衛戍部隊司令,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南昌行營參議。四川省參議員,國民代表大會代表。川北區政協駐會委員。上海黃花崗中學創始人兼校長。
從顏德基三女兒顏昌璧的一篇回憶文章來看,顏德基開始創辦上海黃花崗中學,大概應是在1930年和1931年之間。她在文章中說:父母帶著大姐和幾個弟弟去了上海,她和佩環二姐留在開江家中,她就去開江女子中學讀書。1932年,她倆姐妹被接到上海,插班在父親主辦的上海黃花崗中學高中班讀書。由此可見,上海黃花崗中學應是在1932年以前已經辦成,并且有初中班、高中班,規模也還不小。
生于1889年的胡子瓏先生,應算是一位教育家,也是著名畫家。他曾畢業于上海美專和上海新華藝專,是藝術大師、上海美專校長劉海粟的得意門生。先后在全國十余所大中專院校任教,后來回到故鄉的開江中學執教,直至終老。他在自傳中說:顏德基創辦上海黃花崗中學。1934年8月,胡子瓏受顏德基之聘而東下上海赴任。1935年7月,胡子瓏回到開江,受聘于開江中學,從此離開了上海黃花崗中學。
1937年,北平“瀘溝橋事件”發生后,北平淪陷,日本鬼子全面侵華,上海也相繼淪陷,艱苦卓絕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全面展開。時任國民政府總統蔣介石號令: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此時此刻,顏德基先生變賣家產的資金也已用盡,募集社會資金亦很艱難,他的一些有權勢的同學和朋友也愛莫能助,在萬般無奈之下,他哀聲嘆氣地決定,宣布上海黃花崗中學停辦。
或許有人要問:作為一方“諸侯”、有相當大權勢的顏德基,為何要棄官從文而興辦教育?并且在上海創辦一個名叫黃花崗的中學?這倒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不過,我卻先要講幾個歷史上“棄官從文”的成功范例,有助于人們深切思考??鬃又苡瘟袊?,旨在從政當官,造福天下蒼生,但所當之官卻不遂己意,便甩冠而去,回歸魯國。從此,他與弟子們潛心整理編修古代典籍,并立杏壇講學授徒,而成為了千古尊崇的圣人。唐朝的李白和杜甫,宋代的蘇軾,都是因為官運多舛,而貶落民間或江湖,但有了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從事文學創作,也都成為了世代仰敬的詩仙、詩圣和詞宗、大文豪。如果魯迅一直做官,也許會升任更大的官職,后來也許要么“閉嘴,擱筆”或身陷囹圄,但他就可能不會成為世代仰慕的文化大師了。
至于顏德基先生棄武從文的初衷,后人們的研討也罷,分析也好,都不過是各自的一個猜測而已。不知顏公德基生前是否留下只言片語,如言志抒懷之詩文,如興辦學校之設想,或與其家人、朋友交談之言語等等。不過,即使有之,在后來那些疾風暴雨式的“土改”、“鎮反”和“文革”劫難中,恐怕也早已付之一炬,灰飛煙滅了。某些歷史問題,不會以一句過眼煙云而了之,多少人甚至多少代人痛徹心扉,刻骨銘心。顏公時年的心境,或許不難猜測。因“暗放王維舟”事件,雖然上司查無實據,但被免去了衛戍司令之職,其執行命令的衛士長被捕,他顯然已失去了國民政府和軍隊最高統帥的信任。作為一代才華橫溢、膽識超群的俊杰,面對時局的混亂與官場的爾虞我詐,仕途險惡,世道坎坷,顏公又豈能甘于平凡?飽讀詩書的他,古今中外許多棄官從文的范例早已熟知。壯志未酬心不甘,重譜旋律吟新曲。官帽可以舍棄,事業不能不干。這或許是他此時的心態吧!
曾經與人閑聊,當然都是一些文人,各位盡是高談闊論,大講什么文章千古事,只有搞文藝,辦教育,才是千秋不朽之偉業等等,激動之時說得涶沫橫飛。我卻開玩笑說,有一句名言:文化是弱者的偉業。大家頓時啞然失笑。
黃花崗,實在廣州,現已建成一座紀念公園,是為紀念辛亥革命時期廣州“三.二九”起義即黃花崗起義戰役中犧性的烈士而建造。游客進入公園就可以看到,孫中山先生題寫的“浩氣長存”四個貼金大字,昭示千秋??梢哉f,在日本拜見孫中山,加入同盟會,走上民主革命道路,是顏公德基人生的第一大轉折點。參加廣州黃花崗起義,開啟戎馬生涯,是顏公德基人生邁向輝煌的起點。由此而思考,他在上海創辦的中學,命名為黃花崗中學,緣由就不難理解了。作為一代能文能武、身經百戰的將領,他對人生的起點,血染的風采,燃燒的青春,又有著何等厚重的眷念情懷??!另據其子女說:顏公創辦黃花崗中學,初衷是想資助黃花崗起義烈士的子女們讀書,要把他們培養成才。早期在廣州辦,后來覺得上海條件更好,才遷到上海辦的,規模更大一些。一同起義的戰友犧牲了,他僥幸逃生,心中始終懷念著已成為烈士的戰友,牽掛著他們的遺孤、子女。如此看來,則更顯示出顏德基的一種崇高可貴的品質與精神。后世的人們,除了致敬,還可以懷念;除了仰慕,更應該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