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遠離故土十余載。午夜夢回,常想起故鄉的小河。
故鄉的小河,寂寥無名。這條由山泉和雨水匯聚而成的蜿蜒小溪,最寬處不過五六米。它沿著村口逶迤而行,潺潺溪水,清可見底。
兒時,小河是我們玩耍的樂園。
夏日的午后,邀約幾個伙伴,到小河里捉螃蟹,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螃蟹喜愛藏在石頭縫里,我們常尋找一些水流較淺,卵石較多的河段,綰好褲管,赤著腳,爭先恐后地蹚進小溪里,搶占有利地形。由于個兒小,體力弱,我只好選擇那些小石頭。精明的螃蟹,總愛藏在那些不易搬動的大石頭縫里,我連續搬動幾塊小石頭,連螃蟹的影子都不見。正在我灰心喪氣之際,堂哥大聲喚我過去。我蹚著水,幾步跨過去,堂哥興致勃勃地指著一塊大青石說,那里面藏著不止一只螃蟹。我聽后激動不已,弓身便和堂哥將大青石緩緩移開。果然,受了驚嚇的兩大一小三只螃蟹,正瑟縮在一處,其中一只大的,還示威似的揚起兩只大螯直晃動。堂哥不愧是孩子王,他瞅準時機,左右開弓,避開大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拇指和食指按住蟹殼,將兩只螃蟹迅速提出水面。螃蟹雖兇神惡煞地晃動著大螯,但于事無補。就在我欣賞著堂哥的大螃蟹之際,小螃蟹趁機鉆進了附近的大石頭縫里,我只好望石興嘆。
此時,同村的黑娃,也抓到一只大螃蟹。他雙手捏著螃蟹的大螯,洋洋自得地向我們走來。他晃動著手里的螃蟹,不無炫耀地說:“你們要跟黑哥我學著點,這才叫技術……”堂哥瞅了瞅黑娃,趁他不注意,突然將右手中的螃蟹,往他身上一扔,黑娃立刻嚇得哇哇亂叫,他扔掉手中的螃蟹,雙手胡亂地在身上掏摸,惹得我們哈哈大笑。
小河里除了螃蟹多,魚兒也不少,什么鯽魚、白鰷、麻桿魚等。平日里,它們躲進水草里,天氣晴朗時,便成群結隊地鉆出來,在水里游逛。堂哥見了那些魚兒,手心里發癢。他將平日節省下的零花錢,買回魚線、魚鉤和浮漂,砍下一根長約四米韌性較強的細水竹,做成一根釣竿,然后興致勃勃地扛了釣竿,帶了我們往河邊走。
堂哥選了一個水草肥美處,將魚鉤掛上蚯蚓,輕輕一扔,魚鉤畫出一道弧線,落入水中。河里那些白鰷、麻桿魚,許是聞到了蚯蚓的泥腥味,迅速游過來咬鉤,害得堂哥不停地更換魚餌。眼見挖到的蚯蚓已用去大半,卻一條鯽魚也沒釣著,堂哥開始變得煩亂。我自告奮勇地接過堂哥手中的釣竿,將蚯蚓一掛,釣鉤一拋,然后眼睜睜地盯著水面。不一會兒,奇跡出現了,只見浮漂輕輕一顫,隨即被魚兒向水下緩緩拖拽。我凝神注視著浮漂的走勢,趁它向下猛地一沉時,迅速提起魚竿,一條巴掌寬的大鯽魚,露出了水面。堂哥見了,哇啦哇啦直叫喚,“快往岸邊拉!”“快往岸邊拉!”……然而,就在魚兒上岸那一刻,大鯽魚滑鉤了,掉落在河邊茂密的水草上。說時遲,那時快,反應敏捷的堂哥,即刻跳進河里,雙手護住那團水草,用力抓拉。大鯽魚被水草纏住,來不及逃竄,又被堂哥捉住。望著堂哥手里活蹦亂跳的大鯽魚,我心里樂開了花。
只是,為了抓魚,堂哥渾身濕透,衣服上泥漿點點。他害怕回家被責罵,干脆跑到上游,將衣服一脫,在石板上搓洗起來,爾后將衣服晾在樹枝上暴曬,自己則鉆進水里泡澡。
堂哥悠閑地泡著澡,我繼續垂釣。不久,黑娃牽著水牛,走了過來。他一看見我,鼻子一擤,轉身就朝上游走?;蛟S,上次堂哥的惡作劇,還讓他耿耿于懷。
我盯著水面,卻再不見魚兒上鉤。隱約間,我聽到堂哥在驚叫:“天啊,我的衣服呢?”我丟下釣竿,立刻跌跌撞撞向上游跑去,大聲呼喊:“哥,你在哪里?……”待我氣喘吁吁地趕到河流拐彎處,才看到洋槐樹下,露在水面的一顆腦袋:“小妹,我在這里,你快回家幫我拿一套衣褲來。黑娃那個家伙,把我晾在洋槐樹上的衣褲都拿走啦。”我聽完后,哭笑不得。我安慰了他幾句,轉身往家趕,遠遠地,我看見堂哥丟失的衣物,正在門前的葡萄架上,蕩著秋千。
“扔螃蟹”與“丟衣物”事件,讓堂哥和黑娃打成了平手,他們又和好如初。我們又開始在一起,到小河摸魚捉蝦,盡情嬉戲玩耍。
如今,隨著城鎮化加快,農村人口在急劇減少,故鄉的小河,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熱鬧與喧囂,但它依然對我們不離不棄,滋潤著故土,守護著家園,為留守的老人和兒童,吟唱著生命的贊歌。